张君安客居他乡三十年

时间过得真快啊，一转眼，我离开故乡皖西北太和县，客居他乡皖西霍邱县，已经有三十个年头了。年深外境犹吾境，日久他乡即故乡。太和，霍邱，好像冥冥中就有我的前世和今生一样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，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而然。她们，又仿佛是我不可或缺的呼吸一样，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到了一个他乡游子魂牵梦绕、念兹在兹的生命中去了。

我至今还十分清楚地记得，那是三十年前一个细雨霏霏的秋日，一辆普通的江淮牌货运汽车，载着我在故乡工作十年的全部家当——一个衣柜、一个菜橱和其他生活用品，也载着我离开故乡时的不舍、无奈和对未来的迷茫与期待，早晨从太和县我工作的一所集镇中学出发，沿着国道一路向南，风雨兼程，颠簸前行。离太和、经阜阳、过颍上、跨淮河，车程大半天，傍晚时分，我乘坐的货运汽车便来到了霍邱县西部一所我调入的集镇中学。曾记得，当时的这所中学仅有一栋三层高的新建教学楼，其余的教室和教职工宿舍全都是低矮、破旧的清一色砖瓦房。还记得，送我“南下”的货车司机临走时不无感慨地送给我一句话：“这以后就是张老师战斗的地方了！”

三十年前那位货车司机的话言犹在耳，不过，我怎么也不会想到，那么一句普普通通的临别戏言，竟一语成譏地预言了我一生的轨迹和命运。因为，正如他所言，我在调入的霍邱县这个偏僻的小镇上日复一日地生活，年复一年地工作，一眨眼，已然碌碌无为、浑浑噩噩三十年。

刚刚调到霍邱的时候，我感到最难融入当地、最难过关的当数自己的这张“嘴”。

这里的方言不好学。

我的故乡太和应该属于北方方言区，口音偏重、偏硬，儿化音较多，普通话中第一声与第三声容易混。可霍邱从地理学的角度属于挨边挂角的南方地区，这里的人讲话口音相对偏轻、偏柔，他们平、翘舌音分不清。起初，我自以为学生时代学习过普通话，现在做中学语文老师了，语言交际应该不成什么问题的，所以平常在语言交际这一块虽未刻意改变自己，但也知道入乡随俗、客随主便的道理，工作上、生活上的语言交际尽可能地与当地人保持一致。比如，霍邱人喜欢称“谁谁讲”，而我的故乡太和人喜欢称“谁谁说”，刚一接触，感到很别扭。因为，“讲”，书面语常用；而“说”，口头语常用。如果一般的人员交流都用“讲”，多少似有语体色彩不当之嫌疑。但人家这里的人张口就是“讲”，闭口还是“讲”，我一介书生，胳膊拗不过大腿，时间一长，竟也把故乡“这个说”、“那个说”置之脑后，也跟着人云亦云地“这个讲”、“那个讲”的了。

在故乡太和，如果对人、对事表示认可、赞同或者肯定的话，要么文雅地表示“行”、“好”之类；要么通俗地表示“管”、“中”、“粘”即可。可是在霍邱，“行”、“好”这些书面的表述当然可以，但民间的表示多是一个“照”字。至于“斗”字，则更是霍邱使用率最高的“万能动词”了，什么斗活、斗饭、斗觉之类，不一而足。而在故乡太和呢，往往都会说干活、吃饭、睡觉等等。当然，斗也还是有的。如果让我在故乡用“斗”字起头组词的话，想了半天，只想了一个书面语“斗争”，一个口头语“斗架”，其他的就实在不知道怎么斗了。

在霍邱工作、生活了三十年，不管在单位还是在社会上，只要我一开口讲话，总有一些细心而好奇的当地人笑着打探我，“你不是霍邱人吧？”我有些不服，继而有些失望，“是吗？你怎么知道的？”“你的口音跟俺们不一样啊！”地道的霍邱土著人不止一次给我上了“人行千里外，乡音最难改”的生动一课。

这里的生活不习惯。

在故乡太和吃惯了习以为常的稀饭、面条和大馍，对霍邱以大米为主食的生活一直不习惯。霍邱地处我国南北方的重要地理分界线——秦岭——淮河一线的南方，属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，盛产水稻，大米是这里一日三餐的主食。当地人大米稀饭、大米干饭吃得津津有味、不亦乐乎，而我却味同嚼蜡、浅尝辄止。虽然这里也时不时可以穿插吃上、抑或一天三顿都能吃上馒头或面条，但我总吃不出故乡洛馍、蒸馍、汤面条、蒸面条等诸多面食特有的味道来。是矫情吗?不，这应该跟淮河南北不同的水土有密切关系吧，道理上似乎与与“橘生淮南则为橘，橘生淮北则为枳”大抵相同。

虽然故乡太和的麻糊、烧饼、馓子、胡辣汤、羊肉板面、大蒸馍等面食品做工精细，味道鲜美，每每让我百吃不厌、难以忘怀，但他乡霍邱也还是有一些故乡太和所没有的美食美味值得大书特书。

走千走万，好不过淮河两岸。是的，霍邱毗邻淮河南岸，境内有面积辽阔的城东湖、城西湖、姜家湖、龙潭湖等众多湖泊，鱼、虾、藕、菱角、芡实等水产品十分丰富。因为盛产水稻，饲料充足，猪、牛、羊、鸡、鸭、鹅等家畜、家禽产量也特别的高。如此丰富的食材为当地老百姓制作富有特色的美食创造了必要条件。值得一提是，这里每年一进入腊月，杀猪、宰羊、腌腊货成为当地人必不可少的一种年俗。看吧，家家户户腌晒的一只只腊鸡、腊鸭、腊鹅，一串串腊灌肠，一块快腊猪肉，美轮美奂，蔚为壮观，堪为当地人过年最美丽的风景。而这些，在故乡太和是很难见到的景观和美味。

大河大湖大霍邱，美食美景美生活。在霍邱当地的众多美食中，我特别喜欢吃这里的水晶包、腊灌肠、卷巻、黄鳝烧腊肉等美食。特别是卷卷，那真是一道享誉霍邱城乡脍炙人口、美不胜收的当地名吃呢。其做法也颇为简单。用鸡蛋液煎成一张张薄薄的外皮，用新鲜的瘦猪肉和葱、姜、花椒等佐料混合剁成肉馅，并拌以适量的粉面，搅拌均匀；用煎好的鸡蛋皮把剁好的肉陷一层层给卷裹成擀面杖粗细的长条状，放在蒸锅里中火蒸熟，清烩或者装盘，那可是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哟。

客居他乡三十年，也正逢我参加工作四十年。在故乡教书只有十年，在他乡教书已经三十年，不变的是一名普通教师的身份，变化的是匆匆逝去的岁月和越来越大的年龄。有时我想，如果当初我不来霍邱的话该会怎样？可惜人生没有如果，因为人生没有彩排。

客居他乡三十年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霍邱革命老区的人杰地灵，厚重历史、淳朴民风、快速发展。如今的霍邱，正喜乘新时代新征程的强劲东风，快马加鞭，勇毅前行！

客居他乡三十年，我真诚地感谢当地党委、政府一直以来对我的培养、关心与厚爱。这其间，我曾做过中心小学校长、中学教务主任、中学副校长等，并先后担任霍邱县第六届、第七届政协常委、第九届政协委员，以及霍邱县第十五届、第十七届人大常委。如此等等，都已成为一位他乡游子最美好而亲切的回忆！

三十年前的我之所以选择背井离乡，主要的原因是为了保全一份所谓的“爱”冒然而来，不成想，这份所谓的“爱”原来是一座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不堪一击。该拥有的不会失去，该失去的很难拥有。一切都会过去，一切都已经过去。我不后悔三十前的选择。我会永远记住并感恩在霍邱三十年给我关心、帮助的领导、同事和朋友们！真诚地谢谢你们！是你们的关爱和帮助，让我感受到了他乡月也明、他乡人也美、他乡即故乡的无限真挚与美好！

遑论故乡和他乡，此心安处是吾乡。多年之后，当我离开霍邱蓦然回首在霍邱三十年更多点点滴滴的时候，我会把他乡视为故乡永久地思念，因为，客居他乡三十年，有缘遇见，今生值得！

图：穆志强

编辑：张凤兰

审核：李珊珊吴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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