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新鸡的年

小时候，我有一个智能玩具，能运动，会发声，带毛绒，定期生产营养食品，我很爱和它玩耍，很爱。

这个智能玩具就是家里的老母鸡。

我刚会跑，就在院子里追着老母鸡跑，围着院墙转圈，一圈，两圈，三圈，老母鸡实在累了，卧在地上一动不动，甘做俘虏，然后我把它抱起来，往空中一抛，老母鸡伸出翅膀，拼命划拉两下，落在地上，摔个跟头。

除了偶尔会在我怀里拉泡屎，别的反抗办法，老母鸡一点也没有。

那只老母鸡挺可怜的，每天除了要下蛋，还要被一个小孩子折腾，日子生不如死。最终也难以摆脱被杀了炖汤的命运。

小时候，我最喜欢吃鸡肉，又最害怕杀鸡。父亲杀鸡时，总让我帮忙，攥住鸡爪子，鸡脖子上挨一刀，就开始蹬腿，温热的鸡爪子在我手中乱动，好几次我都吓得撒了手，然后垂死的鸡就挣扎出去，滴着血在地上转圈，一圈，两圈，三圈，转不动了，才倒在地上。

我常为自己的胆怯而感到羞耻，直到看到“手无缚鸡之力”这句话，才给自己找到了安慰。我爱看书，书上上说，书生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。书生，大概就是我这样的爱看书的学生吧。

后来农贸市场有了专门杀鸡的，不卖鸡，只杀鸡，还不收钱，从别处买了鸡，拿过去，他们帮你杀了，把鸡杂留下，算是酬劳。不过，我家里还是经常买鸡自己杀，一是舍不得鸡杂，二是经常买上一两只鸡，边养边吃。父亲买鸡有窍门，天不亮就去家门口的大马路上等，常有进城卖鸡的农民路过，骑着二八的大自行车，车把上倒挂着两只家里喂的大公鸡，跟他们直接交易，价格又便宜，鸡又好，用今天的话说，绝对是一手货源。卖家也不用再进农贸市场了，省时省力，还省去可能会交的一些费用，因此都乐于交易。

那时的鸡肉确实好吃，有肉味儿，有鸡味儿。鸡养的时间长，不像现在，想吃有几个月寿命的鸡都非常困难。人们等不到鸡长大，鸡也等不到自己长结实，每只鸡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，恨不能不生。

不过，对鸡的大量需求也只能让人忽略对鸡的标准要求。别的不说，就济南这座城市，小长假，去南部山区的各个农家乐的人们，每天就能吃上万只鸡。这样看来，鸡少了，还真不行，填不满人的嘴。其实，早在公元前年，罗马共和国就颁布了“限制人们每餐吃鸡数量”的法令，规定每张餐桌每顿最多只能端上一只鸡。如果这条规定可以在全世界范围一直实行到今天，或许还真能提高一下鸡的平均寿命。

除了鸡肉，鸡蛋也是难以取代的美味。常吃的蛋里，鹌鹑蛋太小，鸭蛋和鹅蛋都略腥，唯有鸡蛋可以煎、可以炒，可以炸，可以煮，可以蒸，还可以腌。除了不能扯蛋，怎么做都差不了。

我会做的第一道菜就是煎鸡蛋，小时候馋了，找不到好吃的，偷溜进厨房煎鸡蛋吃。煎的不是单面蛋，也不是双面蛋，而是把一个在锅里绽开的鸡蛋从中间合起来，慢慢煎透。这样煎出来的鸡蛋厚实、多油，嚼起来颇能解馋。

直到今天，我也爱吃煎鸡蛋。尤其出差住酒店时，自助早餐通常就是两个煎鸡蛋加一碗面即可，酒店里的煎鸡蛋油少，不放盐，要蘸点酱油才好。

所有的菜种，炒鸡蛋也是最能兼容各种口味的一道菜。不管什么饭店，厨艺再坏，至少鸡蛋炒不坏。有年我去湖南，一路辣得嗓子冒火，眼睛冒烟，后来一进饭店，就要盘炒鸡蛋，不放辣椒，虽然也有隐约的辣味，但终归还是可以适应的。

说起来，鸡是人类最早驯养的动物，除了满足人们的口腹，在历史上还长期担任着报晓的功能，因此比鸭和鹅都要重要，在那些漫长的、没有灯光和闹钟的夜晚，鸡鸣提醒着人们新一天的开始，所以，人们其实对鸡还是充满感恩的。让鸡成为是家禽中唯一进入十二生肖的动物。

这才有鸡的年。

另外，近些年的研究发现，在鸡的基因构架图谱上，有60%的基因与人类相同，和人类在3.1亿年前拥有共同的祖先。我想，也许在当初进化的分歧上，鸡这一支为了照顾人这一支，就主动进化成为人民服务的鸡了。

鸡的年，让我们对鸡好一点。

原创版画：刘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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